许一个愿望

水蓝|彼得潘

国际禁

不要上升

 

 

 

 

王柳羿捡到了一个男孩。

 

“喻文波？”王柳羿懵了，“你怎么在这里？”

 

男孩把嘴里嚼到一半的面包咽下去，一抬脚绕着王柳羿飞了一圈：“我不叫喻文波，我叫JackeyLove，我来自永无岛，但是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在你这里借住一段时间，麻烦你帮我找找怎么回去好不好？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王柳羿看着被他吃的七零八落的面包，又看了看这个黄色头发头上戴着护目镜的自称JackeyLove的男孩，无语凝噎了很久：“好吧……”

 

 

 

 

那么，现在就该好好谈谈。

 

王柳羿坐在沙发上：“你说你来自哪？”

 

JackeyLove坐在半空中，不停晃着腿：“永无岛，我来自永——无——岛——永无岛永无岛！但是我现在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所以要麻烦你一下啦。”

 

王柳羿憋了一会，问他：“拜托连你都不记得永无岛在哪里了我怎么帮你回去？况且这不是童话里才会发生的故事吗？还有现实中哪里真的有人会飞啊……”

 

JackeyLove眼珠一转，马上飞到他身边：“那你帮我回家我教你飞怎么样？”

 

“emmm……”

 

“那就这么——”

 

王柳羿正想打断他，正好手机就响了，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但是在拿出来看到来电的那个人的名字时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JackeyLove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凑过来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

 

“喻——文——波？”他想了一下，“嗯？这不是你一开始叫的那个名字吗？咋啦？你和他之间有什么故事吗？啊啊？有吗？”

 

王柳羿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急急忙忙地接起这个电话：“喂？”

 

那边的却好像在胡乱说着什么：“喂喂？嗯好的好的突然有急事是吧我马上到——”

 

接着挂了。

 

两个人都在沉默的时候电话再次打了进来：“喂刚才谢谢了啊王柳羿，我被我妈摁着去相亲，我实在是烦的没办法了给你打了电话脱身……帮大忙了啊，请你吃顿饭？”

 

王柳羿笑着抿了抿嘴：“没事不用，我也没做什么……吃饭就算了……”

 

“那我们出来双排一下吧，正好我也挺久没打了，行吧？我把位置发给你你赶紧来啊正好周六咱俩都有空。”

 

说完就挂了，王柳羿捧着嘟嘟响的手机愣了好一会才说了一句好。

 

JackeyLove说：“你咋啦？傻啦？”他飞到空中，转了好几圈，看着王柳羿开始慢吞吞的梳头发换衣服：“不是，问你话呢，那个喻文波什么人啊？他说啥你干啥？他是你什么人？”

 

王柳羿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我要出门了。”

 

“我也要去！”

 

“不行！”王柳羿拒绝他，“拜托你这个样子是要被别人围观的，说不定还会引起恐慌被抓到警察局的！”

 

JackeyLove原地转了一圈，身体瞬间就变得只有巴掌大小：“放心吧所有人就只有你能看见我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我要找你帮我回家呢？既然你能看见我这事肯定有门儿！”

 

王柳羿没再争，由他去了：“那你少说两句话。”

 

“行行行！”

 

 

 

 

他在网吧门口看见了喻文波。

 

小他一岁的男孩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长大成了一名男人。眉眼间少了一点少年的灵动活泼，多了一点成年人的沉稳成熟，但是依旧是一样的好看——一样的让王柳羿心动。

 

“喻文波！”

 

被喊到名字的人转过头来，王柳羿听到了坐在他肩上的JackeyLove发出一声感叹：“哇——”

 

“真的一模一样哇——”

 

“别乱说话哦。”王柳羿警告了他一句，走过去和喻文波并肩站在一起，“哎你是不是又长了一点？和我一样高了哈。”

 

“可别扯了快赶紧玩几把英雄联盟爽一爽，整天坐办公室电脑上全都是报表能把我看吐了真是。”喻文波一见到他话都多了，按着他的脖子和他一起进了网吧，“你嘞？管小学生管的怎么样？”

 

“什么叫管小学生！我是幼师好吗幼师！”王柳羿挣脱喻文波的魔爪，开了一台机子，“小朋友可比你可爱多了。”

 

喻文波嗤了一声：“老子不需要可爱。”

 

“是是是喻文波最帅，等会进游戏了我还是要你来carry才行好吧？”

 

王柳羿咔咔乱点着鼠标，他的游戏账号一直是一个，名字叫“Baolan”，喻文波的多了，有的时候还容易忘，最近用的这个叫“节奏与柔情”，还被王柳羿嘲笑了一波中二，结果是又掐着脖子欺负了一通。

 

他打辅助，喻文波AD，双排五连胜，放下耳机感到身体和灵魂都升华了。

 

“我艹爽啊蓝哥。”喻文波伸了个懒腰，“好久——好久都没这么舒坦过了，等下哈我上个厕所。”

 

王柳羿说好，捶捶自己的肩膀，JackeyLove在一边很兴奋：“哇塞王柳羿有一手啊！你和那个喻文波有点意思啊！”

 

“嗯哼。”王柳羿有点得意，脸上都是满足。

 

“所以说，你和喻文波到底是有什么关系？”

 

“……”王柳羿没想到他是在这里等着，愣了一会才说：“……你别问了。”

 

JackeyLove却不愿意善罢甘休，他想了一会，一语惊人：“你喜欢他？”

 

王柳羿面目狰狞的一把把他攥到手里威胁他：“你再乱说试试？”

 

“王柳羿你干啥呢？”

 

喻文波甩着手过来了，王柳羿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手：“没啥没啥脸有点僵活动一下。我也去趟厕所你等我一下哈。”

 

他赶紧逃到了厕所，关上门就听见了JackeyLove还在说：“不是你咋回事啊王柳羿这么心虚？这么怂？我问你了你还不敢承认啊？不就是喜欢吗？你要是大大方方承认了我还能帮你追他呢。”

 

“你可别说了。”王柳羿脸都暗了，“……拜托你和他长一样的脸我对着你承认我喜欢喻文波这感觉很奇怪的好吗？”

 

“那你就是喜欢他了。”JackeyLove笃定的说，不知道为什么一脸胜券在握，“正好教你怎么飞太难了，那为了报答你帮我回家我帮你追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王柳羿坐在马桶盖上，抠着自己的指甲，“……这里和童话不一样的，这里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才是正常的，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要被骂的。”

 

JackeyLove撅着嘴想了一会，干脆坐到地上：“但是你不试一试你怎么会知道结果呢？你想一想，他对你好吗？他关心你吗？你对他付出的多吗？在你付出的时候你有感觉到他的回应吗？你满足吗？你开心吗？”

 

王柳羿低着头没说话，过了好一会他站起来推开门走出去：“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JackeyLove在后面穷追不舍，王柳羿也不理他，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喻文波在看手机，瞥到他回来了说：“天黑了，要……要回家吗？”

 

“……拜拜。”

 

 

 

 

回到家以后王柳羿的心情似乎有点低落，刚才的五连胜似乎都完全没有作用，JackeyLove飞了一圈，说：“帮帮我怎么回家吧，好吗？”

 

“……喔。”

 

王柳羿从书架上翻出来《彼得潘》这本书扔给JackeyLove：“你自己看看吧，我有点困，先睡了。”

 

 

 

 

他睡的很不好。辗转反侧，不知道为什么做了很多梦，大概是因为JackeyLove长着一张和喻文波一样的脸，而且这张脸在自己面前晃悠了一整天吧。

 

他梦到了很多事情，都是关于喻文波的。

 

两个人年少相识，游戏中认识的，当时王柳羿一手玩了两千多场的锤石把对面的喻文波勾到自闭，结果后来两个人就加上好友了，一起快乐双排，再到后来打算网友见面的时候，王柳羿犹豫了好久，还是选择了见面。

 

他从江西，坐火车去湖北，去见了喻文波一面。

 

那天他走出火车站，拉着自己的行李低头给喻文波发消息说我到了你人呢，接着就听到了有人在叫他：“嗨，宝蓝！”

 

他抬起头。

 

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孩，剪的是时兴的头发，穿着白色的太空棉服，朝他挥手。大概是有点逆光，他的身影拢上了一圈淡淡的金光。王柳羿眯起眼，男孩长的很好看，他那个时候不知怎么一个形容词也想不起来了，只剩下了好看这一个词。眉也好看，眼也好看，王柳羿张了张嘴，说。

 

“嗨，喻文波。”

 

大概真的是缘妙不可言吧，两个人在交流大学志愿的时候发现彼此竟然有着同一个目标。王柳羿在电脑面前傻笑了好一会，才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你要加油啊王柳羿，你要努力，不要让你的希望落空呀。

 

万幸的是，没有。他和喻文波都进了那一所理想的大学，而且喻文波还是他的学弟，王柳羿心里美滋滋，拉着他一起进了电竞社，两个人一个AD一个辅助配合熟练，甚至带着本校电竞队进了高校联赛，捧了个奖杯回来，一下子声名鹊起。

 

碰杯回来那天电竞社全体去吃了一顿，大晚上的也没什么空饭店了索性就在路边的大排档吃。大家也都很尽兴，喻文波喝的酩酊大醉，王柳羿因为酒精过敏一滴没沾，最后大家开房的开房，翻墙的翻墙，王柳羿拖着喝醉的喻文波，在路口的冷风里吹了五分钟，还是决定去开房凑合一下。

 

他好不容易把喻文波收拾干净了拖上床，转身的时候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蓝哥我好高兴啊。”喻文波睁着眼说话，王柳羿看他，发现他的眼睛没有聚焦，就是在喝醉了说胡话，于是他蹲了下来，在他床边安静的听。

 

“我真的好高兴，你知道吗打电竞是我的梦想，我一直想不上学打职业去，但是我家里不愿意。打职业有什么前途，还是上学。我闹过几次但是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要继续上学。我学会了，我就在网上打我自己的，不行，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要打，我真的好想实现我的梦想啊。我看直播，每场比赛的直播我都看，在上课就看回放，一场都不错过，我喜欢啊，我超级无敌喜欢的。蓝哥你知道吗我今天，我比赛，真的一点紧张都没有，我特高兴我特兴奋，我终于能打一场比赛了就算不是什么正规比赛，我也终于能打了，我还，我还拿了奖杯回来，我好高兴啊蓝哥……”

 

王柳羿轻轻地嗯了一声，伸出手擦去他眼角的眼泪，说：“我知道。”又说：“我也很替你开心。”

 

不知道喻文波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他合上了眼，似乎是睡过去了。王柳羿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他深吸了一口气。

 

窗外的月亮很好看，房里的人也很好看。

 

他趁人睡着了，小声说：“我喜欢你，喻文波。”

 

笑了一下：“我喜欢你。”

 

这大概就是王柳羿最勇敢的一次了吧，也只不过是只敢偷偷的亲一下脸。

 

他从此以后真的再没有比这个更进一步的动作了。果然年少时最为勇敢吗，王柳羿想，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还差的远啊。

 

毕业之后两个人一个去了国企，一个当了幼师，微信时不时联系着，见面却少了很多。

 

就在毕业后的深秋，或者叫初冬，喻文波忽然微信敲了王柳羿：“蓝哥，我手里有两张S赛决赛门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

 

王柳羿盯着那个“和我一起”看了好久，脸上露出一个笑，说：“好。”

 

那一场比赛他们举着LPL的旗帜，在场馆里为LPL赛区摇旗呐喊，而最后也终于在经历了一场苦战之后，LPL赛区的队伍以3：2战胜LCK赛区，水晶爆炸的那一刻，王柳羿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场馆里喊声震天，金色的雨为LPL落下，当站队举起奖杯的那一刻，喻文波也在漫天金雨中紧紧的抱住了王柳羿。

 

他们回到酒店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两个人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喻文波大概是有点嗨过头导致现在很快就进入了睡眠，而王柳羿，心怀鬼胎的王柳羿，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他反复回忆着拥抱的那个瞬间，生怕自己忘掉其中一丝一毫的感受。他看着睡在另一张床上的喻文波的后脑，抱住了自己。

 

我喜欢你。喻文波。

 

他只敢在心里说了。

 

我好喜欢你。

 

 

 

 

睁开眼的时候王柳羿看到了JackeyLove，这个小男孩正在一脸复杂的看着他。王柳羿不明所以，听见他说：“你做了什么梦吗？”小男孩指指他的脸：“你哭了。”

 

王柳羿狼狈的跑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

 

“……”JackeyLove难得的没有再追问，“我们来讨论一下我怎么回家吧。”

 

王柳羿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我大概也没有什么办法，你也看了我给你的书了，那都是童话里的事情，我怎么知道永无岛在哪里。”

 

JackeyLove飞起来：“可是我出现了啊，我出现了就代表永无岛一定是存在的啊！”

 

王柳羿看着他，叹了口气：“好烦恼。”

 

JackeyLove凑到他的旁边：“既然你觉得烦恼的话不如和我一起回永无岛怎么样？那里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只有欢乐和奇迹，嗯？怎么样，我们一起回家吧？”

 

不得不说，当JackeyLove顶着一张和喻文波一模一样的脸的时候，他说出“一起回家”这样的话让王柳羿恍惚了一阵。甚至他真的幻想了一下如果他在永无岛会是什么样？会有人爱吗……

 

而JackeyLove仿佛洞察了他的想法，他歪着头笑了一下：“我来爱你。”

 

 

 

 

王柳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JackeyLove了，那个充满童真的男孩自从放下了“我来爱你”这句话以后真的开始对王柳羿展示他的“爱”。

 

男孩开始在王柳羿的独居房里做起了清洁打扫，甚至学会了怎么用洗衣机吸尘器。他会很好的用自己的魔法让王柳羿的生活充满了小惊喜，他会拿帽子变戏法，变出一只兔子，就这么养在了家里。

 

他甚至还学会了在王柳羿下班回来之后给他一个轻轻的拥抱，说欢迎回来。

 

王柳羿无法抵挡，特别是JackeyLove有一张和喻文波一样的脸。他唾弃自己，但又偷偷的心安理得的享受。

 

家里的花瓶里插的是JackeyLove用魔法变出来的玫瑰花，养了一只兔子，还有王柳羿从门口捡到的一只猫和一只狗。洗衣篮里没有堆着的脏衣服，地毯始终都是干干净净的，猫毛狗毛没留下一根，兔子也在嘎吱嘎吱地吃着菜叶。

 

男孩不需要睡觉，晚上就在翻着书看，王柳羿也不知道他看了些什么，连他追星都知道了，在有直播的时候还会招呼着他一起看。

 

王柳羿在有一次在深夜里醒来，他甚至想：

如果这种生活能持续下去就好了。

 

他回到家的时候JackeyLove举着一张电影票对他说：“电影要一起去看吗？”

 

王柳羿愣了愣：“喔……好呀。”

 

场里没有坐满，王柳羿旁边正好有一个空位，JackeyLove坐在了那里，翘着腿一颠一颠的。王柳羿看的认真，是个爱情故事，平凡人的不平凡爱情故事，从学生时代经历了种种事情一直走到了婚姻殿堂。结尾的时候JackeyLove感慨了一句：“真好呀。”

 

王柳羿转头去看他。

 

JackeyLove也在看着他，笑着说：“爱情果然真好呀，对吧？”

 

“……嗯。”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永无岛？”

 

王柳羿匆匆起身。

 

他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JackeyLove也没有追问，一如既往的住在王柳羿家里，照顾着猫，狗，和兔子。玫瑰花一天一换，永远都是还沾着露水的。连电视柜都是一尘不染。

 

可王柳羿有点惶恐，有点茫然。

 

他不会抽烟，他去海边。

 

傍晚的海滩没有什么人，六月的海风吹过来很舒服，王柳羿走了两圈，脱了鞋，站在海水里，浅浅的盖到脚面，潮涨起来的时候水沾湿了他的短裤。

 

一只手猛地抓住他往后一拉：“王柳羿！”

 

声音耳熟得很，他大梦初醒一般转头去看。

 

是喻文波，不是JackeyLove。

 

王柳羿看了他好一会才笑出来：“嗨，喻文波，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散步。”喻文波说，“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王柳羿含混过去了，“这里风景挺好的，今天晚上没有云，我们坐下看天吧。”

 

“哦。”喻文波松开抓住他的手，往后走了几步坐在沙子上，仰头看了好一会月亮，转头说：“你最近怎么样？”

 

王柳羿看着月亮，真的很圆很亮：“我最近挺好的，没什么事情。幼儿园里都是小孩子，就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看到小孩子之后也就很开心了。”

 

“你喜欢孩子吗？”

 

王柳羿沉默了一会。他要怎么说，难道要说就是因为自己恐怕是不会有小孩了所以才要去当幼师看看有孩子会是什么样吗，他没说：“嗯，还行吧，我班上的小孩子还挺好玩的。你呢？”

 

“哦……我啊，我还是老样子，国企嘛，都还说得过去。上个月刚涨了工资，我就赶紧把家里电脑主机换了，下个月再看看也把键盘再换一个。不过换键盘的话我看中的几个英雄皮肤就要往后稍稍了。”

 

“啊你还想着买皮肤啊，都多大了还喜欢这个。”

 

“当然喜欢啊。多大都喜欢。”喻文波说，“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打英雄联盟了啊。”

 

“不会不会我是那种人吗。”王柳羿赶紧说，“说实话到现在我的目标还是国服第一辅助呢。”

 

“国服第一？你在我心里早就是国服第一辅助了。”喻文波说。

 

王柳羿想绷住自己，绷了半天还是没绷住，低下头笑出声。

 

“哎。”喻文波等他笑完了接着说，好像很随意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谈恋爱啊？”

 

他也没等王柳羿反应：“我寻思我们两个都老大不小了，工作也稳定，工资也不少，长得还不差，咋恋爱还都没谈过，再过上两年都是大叔了，这说出去多没面子啊。”

 

王柳羿张了张嘴，过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不是都已经在相亲了吗？”

 

“所以说啊，烦得要死。”喻文波干脆躺下，“真的有时候就想干脆跑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就好了，啥事也没有，清净，我想干什么干什么。”他顿了一会，“但也只能是想一想。”

 

“嗯……”

 

“你有没有结婚的想法？”

 

“……暂时没有。”王柳羿在心里说永远没有，“这种事情总是要看缘分的吧，缘分到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喻文波说嗯，看着天上的星星：“……真的难以想象，我都已经年纪这么大了居然还在做着打职业的梦。十年前想一想还正常，现在想未免太不自量力了点。”

 

“人都有梦嘛。”

 

“每次和你一起打的时候我都幻想我就坐在S赛的台上，台下有人在喊加油。”喻文波笑了一下，“有点可笑。”

 

他吸了一口气：“和你说实话啊，我其实不怎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感觉整天坐在办公室里连灵魂都粘到椅子上了，真的，当我看报表数据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是死的。但是我还能怎么去追求呢，我不算年轻了，有压力，又不知道自己如果要迈出这一步的话会怎么样。现在这样感觉人生都可以一眼望到尽头了。你说是不是啊。”

 

王柳羿盘腿坐着，看着喻文波，又去看远处海天交接的平线：“没关系的喻文波。你很厉害，你这么厉害，无论做什么都是能取得一番成就的。你打游戏也好，在国企上班也好，甚至创业也好，干什么也好，像你这样自信的人，你一定是会成功的。”

 

“在我心里，你是最接近完美的。”

 

海风吹过，浪花拍在礁石上。

 

喻文波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说喂。王柳羿听到他的声音带着一点鼻音。他似乎有点不耐，一直嗯嗯的敷衍着，直到最后才说了一句知道了。

 

过了一会王柳羿才问：“怎么了？”

 

喻文波没说话，王柳羿也没敢回头看，大约过了挺久才听见他说：“你说得对，今天晚上没有云。……月，月亮很好看。”

 

他站起来匆匆走掉了。

 

王柳羿一个人坐在沙滩上，仰着头看着月亮。他一直看着，直到眼睛模糊到什么也看不清。

 

今晚月色真美啊，喻文波。

 

真的，月亮很亮，亮也没用，没用也亮。

 

……我喜欢你，喜欢也没用，没用也喜欢。

 

 

 

 

回家的时候果然收到了喻文波寄来的结婚邀请函。

 

王柳羿平静的看了一遍。他想维持住自己的情绪，但是身子不受控制的在微微发抖，他也想憋住自己的眼泪，可是鼻子已经酸到说不出话来。

 

JackeyLove说：“我来爱你。”

 

“不！我不要！”

 

王柳羿终于崩溃大哭。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我不需要怜悯！我不需要安慰！我什么都不需要！我也不须要什么永无岛！我更不需要你！我不需要JackeyLove！”

 

他抱住自己的头，声嘶力竭。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喜欢他啊我真的好喜欢他啊！可他不会啊！我能怎么办呢，我想，我想要是他也能爱我就好了！你知道为什么了吗JackeyLove！”

 

“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会飞的人，也从来就没有什么永无岛！你知道了吗！你知道永无岛是什么了吗！我不会和你一起去永无岛的，因为永无岛就是个梦啊，它是梦啊你知道了吗！”

 

“这些所有都是梦啊！”

 

 

 

 

他好爱喻文波的。

 

他远远的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想。

 

要是喻文波能爱我就好了。

 

他做了一个小小的梦，他有一个小小的幻想，要是，要是在一个没有烦恼和忧愁的地方，喻文波能爱我就好了。

 

哪怕一点点也好呀。

 

他做了一个梦。

 

现在梦醒了。

 

 

 

 

王柳羿惊醒。

 

他看到的是IG宿舍的天花板，他怔怔的躺了一会，想起来了现在大概是11月29日的深夜吧，或者是30日的凌晨。他发了一条微博，他想走了。

 

他转头，才发现喻文波蹲在他的床边。

 

四目相视，半晌无言。

 

喻文波把手伸进被子里，紧紧地攥住了王柳羿的手，怎么挣也挣不开。

 

“王柳羿。”他说。

 

“我需要你，你别走。”

 

他看着他。

 

“我喜欢你。”

 

王柳羿呆了好一会，眼睛都酸痛了，合上眼时，两行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嗯。”

 

 

 

 

 

Fin.